第十三章 布鲁斯·盖茨前来助阵（下）

夜晚，吴星移默默走在校园里，路灯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七弟”跟在身后，发出轻微的金属摩擦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特别刺耳。“七弟”到底还是在白天的冲突中受了些损伤，幸亏自己及时护住，否则后果怎样真不敢想象。

然而主控电脑却没能幸免，自寒假以来的全部心血毁于一旦，眼看“七弟”就要脱胎换骨、重振雄风，突然间仿佛梦醒，一切又要重新开始。想到这里，吴星移止不住浑身颤抖，痛苦地蹲下身，泪水大颗大颗地滴落。

远处急匆匆地跑来两个巡夜的保安，一脸焦虑。

“同学，你不知道现在是监控真空期吗？还不赶紧回宿舍？你这样太危险了！”

吴星移丝毫没有理会，站起身，抹了一把泪，又木讷地朝前走去。

两个保安互相对视一眼，犹豫着要不要跟上去。

又走了十分钟，实在走不动了，吴星移在路边的草坪坐下。“七弟”站在一旁，静静地守护着。

四下里一片沉寂。

也不知道这是走到哪儿了，没有路灯，没有保安，没有监控，一个绝对的真空区，黑洞洞的仿佛与世隔绝。只有满天星斗在潜移默化地运行着，洒下闪烁的光芒。

吴星移昂起头，仰望浩渺的星空。

你到底是谁？

为什么如此丧心病狂？

有本事冲我来啊！

星光模糊了，泪水再次盈满眼眶。寒风从四面八方涌来，席卷了单薄的身躯，寒意直侵肌骨。黑暗中，仿佛有一个瘦瘦高高的身形在嗤嗤地冷笑着……

七弟，我们到底该怎么办？

“七弟”静静地站着，默然无语。

有那么一瞬间，吴星移真希望凶手提着锤子、握着尖刀出现在自己面前，也给自己一个痛快。

四方脸男生的话还在耳边回荡：“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谁让她那么牛逼哄哄，不找她找谁……”

她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英雄都是孤独的。一个光鲜亮丽的外表背后，往往要付出常人难以承受的代价。

问题是，她到底还能承受多久？

远处的小路上暗影流动，渐渐汇聚成一个黑色的人形，向这边走来。

谁来了？

是保安吗？不像……

会是凶手吗？感应到我的呐喊，赶过来成全我？

那敢情好！

她的心脏一阵狂跳，竟有些兴奋地等待着。

黑色的人形越聚越大，越聚越清晰。终于，在星光的照耀下，露出了真实的面目。

谭悠悠。

心头燃起一股火苗，胸腔里泛起暖意，呼啸的寒风渐渐停止了。

“你怎么在这里？赶紧回去吧，外面太危险了。”

还是那一脸关切的神情。

“心情不好，出来走走。你呢？”

“刚练完芭蕾，正要回去呢。”

“那个……白天真是谢谢你了，如果没有你的解围……”

“哈哈，不用客气，应该的。”

“对了，徐良跟你是一个寝室吧，回去后不会找你麻烦吗？”

“不会，你没听说吗？徐良带头闹事，已经被警方刑拘了，还要责令他赔偿你们科研室的经济损失呢。其他参加者也都被学校警告处分了，赵宪民这回可不含糊，警告说再有此类事件发生，立马开除学籍，绝不姑息。”

“那你怎么样？有没有被连累到？”

“没有，放心吧。徐良那小子在赵宪民面前告我黑状，把我踢他的那一脚添油加醋地渲染了一番，责问赵宪民为什么只处罚他，不处罚我？结果赵宪民声色俱厉地回了他三个字：你活该。哈哈！”

吴星移破涕为笑。

谭悠悠在她身边坐下，轻轻拍一拍她的肩。

“不要emo啦，公众就是这样一种存在，你得势的时候把你捧上天，一旦失势了又把你踩在脚底。不过，不管别人怎么看你，在我心里，你永远是女神一般的存在，强大、自信，就像夜空中最闪亮的那颗星，为身处黑暗的我洒下无限光明……”

最后这两句怎么听着耳熟？吴星移想起些什么，重新打量谭悠悠，“那封情书……是你写的？”

“是我，哈哈。平安夜那晚我还给你送花，想跟你表白来着，不过你忙着跟严国耀走，根本没留意到我的存在。”

吴星移歉意地笑笑，“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冷落你的。你也知道我有言在先，这辈子……”她抬起头，望了一眼身边的“七弟”。

谭悠悠目光炯炯地望着吴星移，“别说傻话好不好？你真要嫁给机器人，那我就像机器人一样地活着，像七弟守护Sana那样地守护你！”

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逗得吴星移“扑哧”一下笑出了声，“说说看，你要怎么像机器人一样地活着了？”

“这有何难，来，借七弟的头套用一下。”

谭悠悠小心翼翼地卸下“七弟”的头套，套在了自己头上，又戴上墨镜，《宝莱坞机器人之恋》主人公七弟的形象赫然出现在吴星移面前。

“哈哈哈！”吴星移抚掌大笑，“还真像那么回事。”

谭悠悠一边摆出七弟的姿势，一边模仿七弟的语调，“星移，请让我守护你吧。”

“呵呵，那要看你都有哪些本事了。”

谭悠悠想了想，憨憨一笑，“别的本事没有，为你跳支舞吧？”

说着话掏出手机，找了一段MV，那是《宝莱坞机器人之恋》中的一段印度舞插曲，由博士、Sana、七弟三人共同演绎。

动感的印度舞曲打破了夜晚的沉寂。谭悠悠的身上好似安了无数个AI零部件，机械感十足地舞动起来。真不愧是练舞蹈的，无论什么音乐响起都能瞬间进入状态。看着看着，吴星移产生了错觉，仿佛是真正的七弟穿越了电影，来到自己面前。

“Come on！一起来！”“七弟”伸出手，一把拽起吴星移。

吴星移刚开始还有些拘谨，正儿八经地学着舞步，渐渐的就放开了手脚，随着节拍尽情扭动起来。陡然间时空变幻，她感觉自己成了Sana，正和七弟遨游在广袤的天地之间。她下意识地脱去厚重的外套，伸展双臂，做飞翔的姿态。四周围的黑暗都被她奔放的舞姿点亮了，变得熠熠生辉，仿佛在一瞬间飞起了无数的萤火虫。

谭悠悠惊得合不拢嘴，下巴险些脱臼。在他眼前舞动着的，哪里还是刚才那个落魄的女研究生？飞扬的长发、闪烁的面庞、性感的身姿，所有这一切都清晰地昭示着，女神又回来了。

吴星移也惊喜于自己还有舞蹈的天赋，内心不免感慨。说实话，为了AI，她不知道放弃了多少，牺牲了多少。其他女孩子活泼快乐、没心没肺的时候，她在干什么？其他女孩子站上婚礼殿堂、幸福微笑的时候，她又站在了哪里？

有时候，她深切地感到自己是被枷锁牢牢套住的西西弗斯，推动着巨石上山，在抵达山顶前的那一刻力气耗尽，滚落山崖，不得不重新来过。就这样永远轮回，没有尽头。

而在今晚，在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男生引领下，她第一次感到自己卸下了沉重的巨石，正在品尝真正的自由。

印度舞曲上升到了最后的高潮。恍惚间，星空变成了自由的蓝天，大地变成了广阔的海洋，舞曲化作了一艘美轮美奂的大船，载着他俩遨游星海，无拘无束。

一曲完毕，两人情不自禁地贴靠在一起，相视而笑。

“谢谢你，女神，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

“谢谢你才是，我好久没有这么尽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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