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益达这几天严重上火。本以为抓到一个徐良就能尘埃落定,安享太平,接下去坐等学校申报成功。没想到过了几天舒坦日子,突然发现全不是这么回事,真凶依然逍遥法外,还在继续杀人,恶劣影响迅速扩散,凭他本事再大也难以一手遮天,息事宁人了。
星期四上午,省教委派了专人下来。在视察了学校的基本情况之后把他骂了个狗血喷头。
“你这哪里是一所现代化的高等学府?分明就是19世纪的伦敦嘛,贫富差距怎么这么大?以星空演讲厅和广播大厦为首的西校区,环境和条件还不错,安装的监控设施也多。可东校区呢?涵盖了教学楼、图书馆、学生宿舍等这么多重要建筑,也是人口最稠密的区域,怎么还是些老旧房屋?摄像头不仅数量少,还是些陈旧破损的老款式,像素低,即便拍到凶手也难辨清样貌,不利于警方破案。你到底有没有修缮过?拨给你们的资金都被你用到哪里去了?不会因为那不是专项资金,就被你随便打发了吧?”
领导犀利的目光投射过来,看得李益达背上汗毛倒竖,忙不迭地否认,“哪里哪里,还不是最近被凶杀案搞得晕头转向,把这些事儿都给耽搁了嘛。”
“那你还不赶紧去办?”
“是是是……”
“从现在开始,所有资金全部用在加强整改学校的安保措施上。一方面,招募大批安保人员;另一方面,大批采购国内外最先进的监控仪器,替换原来的老款式,要把角角落落都给我把控住了,协助警方早日破案,绝对不能再出人命了!听到没有?”
“是是是……”
“至于‘人工智能+X’高端人才基地的申报,暂不考虑,另选他校。”
李益达最怕的就是这句话,顿时整个人都蔫了。
那边刚刚送走省教委领导,这边又冒出来新的麻烦:师生们刚刚从惶恐当中缓过神来,开始义愤填膺,学生会的几个女干部带领众学生围拢在行政楼前,要求警方和学校保卫处给个说法。
李益达正憋着一股子火没处发泄,见有学生闹事,立即带着保安上前训斥,结果差点跟几个年轻气盛的男生干起来。觉察到势头不对,李益达虚晃一枪躲回办公室里,只叫赵宪民帮他擦屁股。
赵宪民老实巴交,既不懂转化矛盾,也不懂息事宁人,唯一的作用就是替李益达做挡箭牌,结果被众人围拢起来,骂了整整一上午,不停地掏出手帕擦汗。
骂完赵宪民,一些女学生还不解气,聚集在行政楼下齐声喊口号:
“妇女人身安全必须得到保障!”
“拒绝性侵犯!拒绝性暴力!”
“警方无能!校长下台!”
“……”
办公室内,李益达操起桌上的益达,“啪”地掀开盒盖,将剩余的口香糖一股脑儿地全倒进嘴里,狠命地嚼起来。
下午两点,全校召开紧急大会。
说是紧急大会,其实是李益达的个人泄愤会,除了通报学校即将提升安保等级,施行严格的半军事化管理,剩下的时间他都在不顾形象地破口大骂,把气统统撒在凶手头上。
“你不要妄想自己是上帝,可以审判、主宰他人的生死!实际上,你就是一个又可怜又可悲的蝼蚁,是一个现实生活中的失败者!是一个像彼得·柯登那样的妄想症患者!是一个为了宣泄内心仇恨而滥杀无辜的性变态!你有严重的人格缺陷,从小有人生没人养的,长大后反人类、反社会,注定走上人人唾弃的不归路……”
一个下午,众师生都捂着耳朵忍受校长的声嘶力竭,会堂里喇叭嗡嗡作响,仿佛随时都要爆炸,空气被高分贝的声音煮得快要沸腾起来。
骂了整整两个小时,李益达终于说累了,喝了一口水,站起身来,信誓旦旦地总结陈词:“各位老师同学请放心,我李某人在这里保证,学校再也不会出人命了!这个卑微下贱的杀人魔马上就要被绳之以法!千刀万剐!”
当天晚上,学校再次发生命案。死的不是别人,正是李益达自己。
第二天一早,接到报案的凌雅瞳赶到现场,一进门就看见地上赫然写着四个血字:死于话多。
凌雅瞳歪了歪嘴,有些想笑,还是忍住了。
报案的是教务主任赵宪民,早上8点来到行政楼,好奇地发现大门上方有个红色的气球在飘来荡去,正好挡住了摄像头。他以为是哪个教职员工的孩子淘气,蹦跳了几下,因为身材矮小,没能把它拽下来。
走上四楼,看见走廊里的摄像头前也飘着一个气球,这时候他不再认为是哪个孩子淘气了,而是本能地感到了一丝不祥,愣了片刻,急步跑向校长办公室,刚一推开门就发出了一声惊恐的尖叫。
校长办公室门外拉起了警戒带,房间里传出“咔咔”的拍照声。李益达软绵绵地歪倒在办公桌前,倒地时可能撞到了背后的橱柜,那排金灿灿的荣誉奖杯全都砸在地上,轰然的响动没能在深夜的校园里引起注意,却奏响了他“辉煌”教育生涯的最终乐章。
地面上随处可见斑驳的血迹,尸体倒地的地方已汇聚成一个暗红色的血泊,仿佛寒冬里冰冻的湖面。
“死亡时间大致推定在昨晚10点,”田盛戎的口气里充满了疑惑,“奇怪的是,这一回凶手使用的作案工具不是2P圆头锤,而是一把长约14cm,宽约3cm的单刃尖刀;惯技也不再是敲打受害人头部,而是用尖刀捅刺受害人腹部。”
众人顺着他右手所指,看见死者的下腹部留有几道狭长创口,略一翻动尸体,腹腔的积血就汩汩地往外流。
“凶手另有其人?”凌雅瞳有点意外。
“不,应该还是同一个,根据创伤的形态、深度和所在位置,可以推断凶手习惯手为右手,身高大约在175cm到183cm之间,力量一般,与之前推断的嫌疑人特征基本一致。而且目测四个血字的笔迹,多半也出自一人之手。”
田盛戎小心翼翼地抬起尸身,指着后脖梗的位置说道:“你们看,这里还有一处新鲜的皮下损伤,生活反应不明显,应该是死亡当时留下的。”
方涛疑惑地问道:“这个损伤说明了什么?”
田盛戎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向了自己的学生,“小杨,你说说看呢?”
杨惜妍更不答话,走到方涛跟前,调皮地一笑,“涛哥,借你用一下。”
“啊?”方涛一脸懵逼。
没等他反应过来,杨惜妍突然伸出左臂,一把兜住方涛的脖子,右手呈握刀状,一下子抵入了方涛的下腹部。
“凶手就是这样刺杀校长的,所以才会在后脖颈处留下损伤。”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为这古灵精怪的小丫头忍俊不禁。
田盛戎见她举止轻浮还受人待见,不免有些恼火,却不便发作,用力痰嗽一声,继续道:“凶手和受害人之间应该彼此熟悉,进入办公室后没有引发受害人的警觉和抵抗,直到兜住了受害人的脖子捅了刀,正如小杨刚才演示的那样,所以也不存在一个搏斗的过程。凶手动作迅猛,干净利索,虽反复捅刀达四次之多,但捅完就撤,血还没来得及蔓延,地上没留下脚印。
“另外,现场的血迹都是滴落状的,没有任何喷溅状血迹,凶手应该还懂得人体解剖原理,有意避开大动脉,伤的都是下腹部的重要脏器。既然没有动脉喷溅血,凶手身上也不会沾染多少血迹,不过创口出血严重,凶手又是反复捅刺,手套上一定沾满了鲜血。”
“师父,您看,这里不是有喷溅状血迹吗?”杨惜妍忽然指着橱柜上几处不太明显的血迹说道。
田盛戎瞟了一眼,冷笑一声,仿佛终于逮到了一个绝佳的机会。
“你再好好看看,这是喷溅状血迹?”
小萝莉又凑到跟前,凝神观察了片刻,懊恼地吐吐舌头,“呀,没看仔细。”
田盛戎板起一张脸,严肃地问道:“喷溅状血迹的特点是什么?背一遍!”
“喷溅状血迹常沿着其飞行方向呈平行排列,由于动脉的搏动,形成的血迹可呈波浪状分布。”
“那你看这些是不是喷溅状血迹?”
“不是,应该是甩溅状血迹。”
“甩溅状血迹的特点又是什么?背一遍!”
“甩溅状血迹是指沾血的物体运动时,物体上的血液被甩出,并沿运动方向滴落在载体上留下的痕迹,其最常见的运动方式是呈弧形,如挥动沾血的器械、摆动出血的肢体等。”
“哼,到底是刚毕业的研究生,说你理论基础扎实,实战经验为零,不冤枉你吧?”田盛戎扬眉吐气似地说道:“其实,你只要稍稍动动脑子就会明白,这里之所以会有甩溅状血迹,是凶手二次挥刀刺向受害人时留下的。”
小萝莉乖乖“哦”了一声,还想说些什么,但看田盛戎一副倚老卖老的神情,又把嘴闭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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