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死于风骚（下）

夜晚，寒风凛冽。

H市理工大学女生宿舍北苑楼下警灯闪烁，气氛紧张。

凌雅瞳从警车里跳下来，深切地感到自己跟这所大学的离奇缘分，两周前刚刚过来目睹了吴星移团队研发的心理画像机器人，那还是金秋十月晴好的天气，校园里吹拂着舒爽的秋风和沁人心脾的花香；今天再来，却已是寒意无限。

现场位于女生宿舍北苑416寝室，宿舍管理员正在接受询问，一脸惊惶地开脱着自己的责任，“我啥都没看见！我啥都不知道！”

416寝室门外拉着“立入禁止”的警戒带，一群女生围观着，脸上都是惊恐的神色。一个大个子警察正在驱散人群，“有什么好看的，都散了都散了！”

寝室内的景象触目惊心：一名女生俯身趴在寝室地面上，长发凌乱地遮盖在苍白、毫无血色的脸上，却遮蔽不了那瞪得大大的、惊恐的眼睛。受害人身穿一件性感的维密睡裙，被撩至胸部，下身赤裸，双腿叉开，内裤被褪到膝盖，拉伸在两腿之间，那样子就像一个大写的A。

受害人后脑呈现多处暴力击打的创口，周围的墙壁和地面上留有少许喷溅型血迹，暗红色的血液从头部溢出，淌了一地，寒冷的气温下，渐已冻成一滩滩粘稠的液体。

令人震惊的是，在尸体不远处的地面上赫然写着四个大字：死于风骚。

凌雅凝神细瞧，这竟是用受害人的鲜血写成的草书，狂放不拘，飞扬飘逸，放在平时绝对是一幅令人驻足观赏的好字，此刻却透着血腥的气息，令人窒息。

大个子警察走进屋，瞪着两只豹子眼。“瞳姐，这可是对警方赤裸裸的挑衅啊！过两天逮着这斯文败类，看我不活剥了他的皮！”

凌雅瞳凝神细瞧这些血字，宽大的字体不是一般的毛笔能写就的。她问道：“方涛，这些字应该是用地书笔写出来的吧？”

“对，也叫广场笔，公园里常常能看到老头老太们拿着一支像扫把一样粗长的笔在地上写书法，就是那玩意儿。只不过他们蘸的是水，而这里蘸的是受害人的血。”

“凶手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用地书笔写血字？”

方涛撇撇嘴，“变态呗！能理解得了，就不是正常人了。”

“监控录像调取了没有？”

“我们的人正在查看。”

“先汇报现场情况吧。”

一个年轻的女法医走过来，声音很清脆。

“死者倪璐，24岁，H市理工大学人工智能学院2017届研究生。报案人是她的三个室友，今晚8:50回到寝室时发现的凶案。根据尸斑状态、尸僵程度初步推算死亡时间约在两小时前。从现场血迹形态和数量来看，可以确认这里就是第一案发现场。屋内有少许搏斗痕迹，受害人身上有抵抗伤，后脑部遭钝器多次击打，颅骨粉碎性骨折，可以初步推断为致死原因。凶器是较为轻便的铁锤类工具，现场没有发现。据报案室友确认，室内没有遭到财物洗劫，案件初步定性为强奸杀人。”

雅瞳看了一眼这个娇小的女法医，身高还不到160cm，眉清目秀，还透着一股学生气，一个正宗的小萝莉。

她问：“你是老田的徒弟？今年新晋的法医？”

“是，我叫杨惜妍，请瞳姐多关照。”眉宇间透着自信，与不起眼的身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好好干。”雅瞳赞许地点点头，又冲着不远处一位五十多岁的中年法医说道：“老田，恭喜你，后继有人啊。”

田盛戎从尸体的另一侧站起身来，稀松的头发染得乌黑发亮，透漏着他不服老的倔强性子，开阔的印堂凸显出他不容侵犯的专业权威。不仅在H市，在全省法医界，他都是说一不二的泰斗级人物。

他看看自己的徒弟，呵呵一乐，“刚毕业的研究生，理论基础过硬，实战经验为零，还差得远呢。”

雅瞳也笑，“那不得靠您多多指教了？对了，提取到什么物证没有？”

田盛戎摇摇头，“脚印是看不出了，现场和走廊都是干燥的水泥地面，除非能发现血脚印，不过到目前为止情况不乐观，这个凶手……似乎相当谨慎啊，在血液蔓延之前就全身而退了，血字也是站在安全距离外写下的。”

“其他物证呢？”

“指纹也没有，我们在受害人指甲缝里发现残留的皮质纤维，凶手应该戴着手套；疑似凶手的血迹还在搜寻中，尚未发现；就连精液都没有，是不是够邪门的？”

“凶手戴套了？”

“多半是吧，不过现场没有发现，还需要进一步检验。”

凌雅瞳有些失望，对于警方来说，尸体在室内的现场应该是比较有利于调查的，留下的物证也多，而室外的现场提供的线索则相对较少，可这个室内现场却比室外好不到哪里去。当然有一种可能，具有反侦查能力的凶手往往会清理现场，消除罪证。

她四下环顾，女生寝室一共四个铺位，下方是写字台，上方是床，进门左手边是水槽，右手边是卫生间，有淋浴、梳妆镜，房间里有空调，朝南还有阳台，晾晒着换洗的衣物，条件还不错。

“有没有发现清理现场的痕迹？”她问。

痕检科几个技术人员放下多波段光源和鲁米诺试剂，感慨地摇摇头，“乱中有序，不留痕迹，几乎都不用清理……只在卫生间里做过一些简单的清洗，估计是擦拭了溅在身上的血迹。”

雅瞳沉吟片刻，问道：“涛子，哪一个是受害人的床位？”

方涛有些懊恼，“刚才没留意，我再去询问一下报案人吧。”

“不必了，应该就是这个吧。”一旁的杨惜妍冷不防开口，指着靠窗的那个床位。

“你怎么知道？”

“因为‘死于风骚’啊，只有这个桌上堆了不少化妆品和香水，其他桌子都是些生活用品和学术资料。”

凌雅瞳多看了几眼小萝莉，心中的满意又添一份。

对受害人铺位的检查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唯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受害人的确是个风骚女性，除了写字台上的化妆品和香水，衣橱里还挂着好几套维密，抽屉里放着不少情趣用品。

风骚，这就是招致死者不幸结局的原因？凶手是对风骚的女性怀有变态的仇恨吗？

为什么犯案之后还要写下“死于风骚”四个血字呢？是坦陈自己的作案动机，还是对警方的挑衅？

千头万绪在雅瞳脑海中闪过，突然间，一个诡异的词组跳了出来：标记行为。

这种行为往往出现在疯狂的连环杀人案中，是变态杀手们为了满足自身心理或情感方面的需求而实施的一种特殊行为，可反映出他们独特的性格特征……

一股无形的压力悄然笼上心头，难道说……这是连环杀人？一切仅仅是个开始？

敏锐的第六感让雅瞳浑身不自在，但她很快淡定下来。

怎么可能？在今天发达的安保环境下，谁还有能耐成为连环杀手？恐怕都活不过两集。

似乎是帮衬着她的自信，田盛戎突然惊喜地喊了一声，拿镊子小心翼翼地从受害人内裤下的地面上夹起一根卷曲的毛发，放进物证袋中。

“毛囊都在，可以进行DNA检测。色泽和长度都与受害人的略有差异，不出意外，应该就是凶手的阴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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