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去见你‘姐姐’。” 

  ……

  “你这缺德玩意又想怎么整我？有病就去治！看她？去你那个‘铭齐’看她？我都怀疑你压根不是什么院长就TM是从铭齐跑出来发疯的！”

  ……林逸明转头瞅了后座事不关己在那哼曲儿的矮个儿两眼：

  “估计他也是跑出来的疯狗！……我没有去见她的必要，她这个疯子就一辈子留在那赎她的罪去吧！看她？她都想杀了……”

  一时激动使他差点说漏了这些“家丑”，他话只说了一半在那哽着，不料一旁的老周慢悠悠地替他说完了接下来的话：

  “……她想杀了你，对吧？而且这是你小时候的事了，事后你的姐姐——林逸辰就被送到原来的那个‘铭齐’接受‘治疗’，但你的父母在你刚高考完、还没开始报志愿的时候又把她接了回来，然而，她却故意纵火烧毁了一切，包括你父母的命，包括她自己的脸……她被你拉了出来，确实保住了一条命，但也进了警局，本该无期甚至死刑，但却因为她被判有精神疾病而一笔勾销，进了疯人院，去赎如你所说的罪，你只当她是个疯子、恶魔，你恨她，恨不得她去死，我说的没错吧？”

  陈述出这些之后，林逸明出乎意料的安静，没有说一句话打断，只是在那被回忆冲击得阴着脸，周旻冬倒是对他的反应有些许讶异，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呃……抱歉啊，我是看你貌似有点好面子，难说这些，我就替你说了！你……姐是铭齐的患者，我自然知道些情况。”

  “你知道她为什么想杀了我吗……啊？她！我亲姐！她说她才是我！她说她才是林逸明！她说！说什么……我是另一个她，我不应该存在！她又说什么……这世界上只应该有一个林逸明，我是，她也是……所以她要杀了我！纯纯有病！就这样！啊？！就趁我爸我妈不在把我绑起来塞进一个又……又黑又小的仓库，然后呢？然后捅了我一刀！捅了她亲弟弟一刀！就朝这！……”林逸明用力指了指左腹的位置。

  “我透着门缝去看，等我爸妈回来，等着！他们回来的时候，林逸辰就拿着那把刀！沾满我的血，全是血！我身上也全是血！她呢？她就在沙发上坐着！一动不动坐着……爸妈没办法先送我去医院，我当时晕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醒了之后只知道爸妈把她送去铭齐……她有病……她TM纯纯就是个精神病！然后呢？再然后呢？……她全烧了！爸妈也没了……我他娘的就是手欠把她拉出来！她也死里头不好吗？杀人犯一个！去她的！她才不是我姐！她就跟个鬼一样！鬼！”

  ……他吼着吼着就忍不住哽咽两下，只是一直想着自己是个老爷们才不能轻易掉泪豆儿。

  “逸明，你……你先冷静一下，嗯……那你就没相信过她说的那些吗？呃……”

  “你他娘的……有病吧？！你也有病？”

  要不是周旻冬还在开车，林逸明早就揪着他衣领削他了，他现在的脾气就跟个炸弹似的，他的家事就是底线，不可触碰的底线，一旦想起那些童年阴影便会爆炸，更何况姓周的还说出这种不合时宜的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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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默了一路，也总算是到站了——“铭齐”。天还黑着，衬得疯人院周围也环绕着一股子黑压压的气息。

  林逸明吼骂完那一阵就一直安静着，可能是吼得有些累了，到站了都反应慢半拍开的车门，车后头的纪方倒是怪开心的飞速下车跑进大门，好像回院就跟回家了一样。

  纪方走得太快了，林和周压根没想去追，但走了两步再见到纪方时他就已经卸了妆和头面发髻，但戏服没换下来，完全是个清秀少年模样，就是这三七分刘海儿跟一身戏服不是一个年代的既视感……怪怪的。

  戏服少年跑过来，跑步的脚步声震的本就空旷没灯光的一楼里都有回响，看见他俩，就只是笑着，笑得有点假，皮笑肉不笑的，慎人，但林逸明没理他，他也自顾自跟他俩后头哼小曲儿去了。

  铭齐内部蛮大的，当年还是临州市数一数二的大医院，几乎所有精神上有问题的患者都被送到这接受治疗，但是早年间不知为什么大多数病人突然都被转移去别的院了，如果有病情不重的也都被放回家，偌大个医院只剩几个家属不愿领走或是没有家属的患者，也是这时候被舆论传起来闹鬼灵异这那的，其实压根没这些吓人事，可能就是网友图刺激谋热度带节奏，毕竟那些恐怖电影里都讲某某疯人院闹鬼的剧情……等到新“院长”老周来了之后这才看管起来仅剩的这几个患者，其实周旻冬严格来说不是什么院长，他只是包了这块没人敢包的地，所谓的铭齐精神病院其实也名存实亡，早倒闭了，只不过他不知什么原因喜欢以院长自称罢了……

  铭齐的一楼便有很多间空病室，林逸明注意到有间院长办公室，不过房间里面是空的，一台桌椅也没有，转过头他便看到门口旁有台大的办公桌：

  “周缺德，你平时办公不在办公室啊，搁门边儿？”

  “……（这又是哪起的绰号……）嗯，我晚上在那边守着边睡，毕竟管他们的只有我一个，怕人丢了。”

  林逸明没多问，跟着他走到二楼，二楼可就有点热闹了，好多房间都开着灯，但没隔音，甚至还能听到纪方临走时忘关的收音机里大音量放着的戏……

  身后的少年到“家”了，也就直接开了门进去，在那鼓捣他的老式收音机，但等他进屋后老周并没有从外面锁门，林逸明左转头看了眼隔壁也亮着灯的病室，也没锁，门还敞着点缝呢

  “你不锁？万一他们又跑出来怎么办？就你这还‘院长’呢……”

  “不用，他们可比你还宅呢……就他隔壁这位，一天饭都不吃几口只在屋里窝着，非必要不出门，嗯？你还不明白啊，纪方是我主动带出来的啊……一共就七个病人，压根不会丢。”

  “啧……行了，我知道你俩是故意整我的了……”

  “但淹你这真不关我事，我替纪方向你道歉啊……嗯……林逸辰在三楼092，我带你去。”

  林逸明住了脚。

  他知道周旻冬是要带他去见林逸辰，但他可从没答应过，还是住了脚，至于为什么跟着坐车来到铭齐，是因为他当时处于被动，手机信号都被掐了，难道徒步摸黑走出林子？……

  “怎么？不想见？”

  “我不见，你会轻易放我就这么离开？”

  “当然！不想就不想呗，只是如果你不见，那个真相你会晚一点知道而已。”

  他刚想问什么真相又是卖什么关子，面前又不知什么时候迎面走来一个穿着古怪的年轻人，两脚踮起、一手提着灯，另一只手执着敲锣棍、左半黑衣右半白衣，用阴沉沉的嗓音招呼道：

  “两位，到时辰了，各回各家好好睡着，可别惊了鬼儿们，出了意外我可不负责……我只负责送‘祂们’。”

  他说罢便无视林和周一般，自顾自踮着脚向前走去。

  “唉？你谁啊？”林逸明被这莫名突然且有些许不太礼貌的招呼感到恼火。

  已走到前面正准备下楼的踮脚人停住步子，缓缓侧转过身，轻提了提左手上的古灯，回答了这个问题：

  “啊……我只是个送灵的，叫我‘阎罗’便好，这即是我的姓名，也是我的别号……”

  他只是转过半边脸边笑着边这样应答着，言毕，古灯却毫无征兆的闪灭了两下，楼道旁半敞着的窗户微扇了扇；

  风进来了。

  ……

  “您瞧这……本就不能停步，这不？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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