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府内一如往常,伙计支着高杆挂起琉璃灯笼,长廊红绕。忽际伙计一个未稳,坠下四角巧灯,琉璃尽碎,引声入耳
“当家的,张大爷登堂拜访!”
霍七姑娘还未来得及究及碎盏一事,此则便已尽速传愕。端倚的身姿早已安坐不住,暗料必有事发。面色依持淡昂,稳置茶盏于桌几之上。
“快请。”
迎着灯光照面,久未拜面的张大爷披着黑呢风氅,挺拔的身影带上出奇快落的步伐,似与夜色相融。霍七姑娘睨见张大爷面上神色自若,却唇色渗白,别有异样
横转眸波,领会他使向院落的目光,这方冷瞥过霍府院外几道黑影,心中几分明意。故而挺直了背脊复笑几许,或如旧拜礼寒暄后,方速速领人入内院小室。
阖紧了房门后,佛爷方解下风氅,但见他右臂军装上泅开大片暗褐血色。伙计速去备了工具,此刻尽见他眉目间的疲倦。
不由分说忙挽卷起深紫锦袖,脱下指跟处的戴环净手,抬眸间,稍蹙着青黛恰对上人深邃的神色。
“血已经黏上了,我给您把衣服剪开。这大夫是不能请了,只能劳您先将就着。”
屏着息聚神拿起剪子在烛火上翻烤,待半盏茶过后便从溢满血迹的袖身上方斜剪而下,利落地剪去混染着腥血的半截袖子。手腕稳利,倒不是怕弄疼了他,而是伤口模糊极易感染只得轻柔。在给张启山清洗伤口间,霍仙姑心中已揣摩有数,提及此人倒是不由厌恶。
“傅老板?”
“替七姑娘挨一比,值得。”
“可别再有下次,这凳子至少让霍七坐热和了。”
霍七姑娘看他唇角上扬的弧度,本是忧虑的心思也松懈几分。张大爷原也是沙场的兵,身上多少结痂数也数不清。此次欠他,终要偿还。持着布帕擦拭指尖沾染的血迹,昂了背脊,巧力将帕子挥扔进铜盆之内。水波轻漾,晕圈连连。
张大爷额头上布有少许薄汗,伤口处理好后,一脸云淡风轻,全然不能从脸上瞧出伤者该有的病态,仿佛只是到此一游。食指抵在下颚,难得想要谈笑风生地看向霍七姑娘。
“盯上你也是有缘故的。”
“欺我霍七年幼貌美?”
霍七姑娘一向敬他,一因他为五方口之收,二源他今日所救。今日他只有一名副官在侧,姓傅的胆劲上头,竟也在我霍府门前动了手脚,幸在打得偏,否则他张大爷一生戎马,倒交代在我霍七的盘口上。
张大爷品一口茶,眼前这位小姑娘其实也不小了,论年纪,顾三也不过长她三岁;论貌美,霍家小姨也甚标志。眼前这霍七姑娘不同之处便在她矜傲骨气,这霍府外头口碑一般,早前府内上下动荡,而今她掌事不过月余霍府已有起色未尝不是件好事。可这霍家的事几乎不曾插手,处理霍老太的丧失也不过敬逝者之面,她要想坐稳了还是要看自己。
“欺你志比天高。这夜还长,来一桌牌九吧,上回的牌局都让顾三献殷勤了。”
霍七姑娘听到顾三二字,譬如他家的狗嗅到臭味一样灵敏,耳廓不觉发烫泛红。轻咳一声,别过耳边碎发遮掩少女青涩,吩咐两派伙计。
“你们去把牌桌摆在后花园的桂花树下,你们去把三爷和姓朱的神算子叫来,不要打着灯走大道免得灯笼下照出了一人双影的景,就绕着小巷走吧。”
但凡霍府内有人外出,傅老板的那群伙计必然会追随,这夜幕黑天下,小巷穿插谁知道会踏到哪个盘口,踩着那颗地雷。
“大爷好兴致。”
率先入府的顾三爷口头上和张大爷问好,眼神直往霍七姑娘的地儿瞟。这姑娘当起家来还真是有模有样的,啧,身处险境还能这般淡定果然非比寻常。
朱算子今日生意上犯怵,和顾三爷唠叨了一路,但当见着张大爷时心情却莫名放晴了。扶一扶脸上金边儿镜框,一屁股就往张大爷边上坐。
“稀罕事啊,您主动让咱来打牌,这可比顾三爷不溜狗的景儿还稀奇。。”
廊檐上挂起通盏八角琉璃灯,府门敞,长廊拐角的后苑里已摆好了四方红木桌席,因这处通风又得赏晚夜皓月,便设在了这处。霍七姑娘曲肘搁倚着石桌,右腿搭在左膝上,黑色的牛皮高跟鞋挂在足尖轻轻作晃。短发偶尔扫过脸颊两侧,眉间英气与月光交织尽显。指尖敲着还没解开的马吊纸牌,睨了上头悬着的明月。
“好一个财气亨通,看来老朱是算好了来的。”
朱算子这打眼儿瞅到几人弯眉笑语的心情不错,与张大爷左侧慢一步进来时,眼尖瞧见了异常,只对方不明说自己又何必再提。这地儿的主儿是霍七姑娘,人眉眼俱含几分笑意迎了自个儿,也是不吝笑容,压颌故作谦虚状低眸颔首算是认了自己那好卦象,立于桌边先是扯着顾三爷袖子寻思着找找他家九寸金抱来玩儿,又闻打趣,嘴角微下撇硬是摆出副苦涩模样儿在南位落座。
“您几位手气都不错,可千万手下留情,手下留情。”
顾三爷素来最舍不得这九寸金,可耳边眼前都是这姑娘,哪里还顾得上,顺势就把九寸金丢给朱算子,挥拍袖子自然就坐在霍七姑娘边上。
这夜霍府上下彻夜通灯,府外黑影苦守无果。不出几日,傅老板暴毙。此事也蹊跷,这傅老板血溅墙头之时正是傅家旁支,傅六叔从斗里回来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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