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血奋战（三）侥幸

一九一九年九月十三号，法国步兵排

麦克睁开眼，自己正站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一匹褐色的骏马慢慢朝它走来，它额上有白色的斑纹，走路稳健。麦克感觉到风带着青草的味道吹到脸上，空气中弥漫着清晨的潮湿。麦克轻轻把手放在马的额头上，“嘿，你好啊”麦克轻轻抚摸着它，马喘息一声，看着麦克。时间如静止了一般，忽然，风的呼号加剧了，马儿挣脱了麦克的抚摸，后退两步，它仍盯着麦克“醒醒!麦克!”它忽然开口说话，麦克吓得不轻。“快醒醒！”强有力的抓握感把麦克从梦里拖回了现实，克利切正拖着他站起来。“快!麦克!敌人发动突袭了!村庄里的战友需要我们，打回去，打回去!”克利切提着枪冲出了马厩，麦克看了看身旁的马，再一次摸了摸他的额头，跟着克利切跑了出去。

回到村庄，各种断瓦和弹坑，整个村庄已经面目全非，炮弹如雨点般落下，掀起了尘土，由碎片和废墟构成的道路如同迷宫一般，在这迷宫中枪声大作。炮击停止了，德军一定也进入村庄了，麦克紧紧跟着克利切，克利切贴着墙，缓慢地穿过小巷。来到拐角，克利切示意麦克停下，自己扶着钢盔探出头去观察，有两个德国兵在烟雾中迷失了方向，克利切趁着烟雾，举起枪，第一枪准确的射入了德军的脑门，另一个士兵反应很迅速，朝克利切这里放了一枪，但是子弹打在墙上弹飞了。克利切只是缩了一下脖子，便讯速拉栓，第二声枪响，德军士兵打了个踉跄，血从肩膀喷射出来，他稳住身子，朝烟雾中跑去，克利切再次拉栓，开枪。这一次子弹击中了敌人的背部，德军用枪撑着地，跪下后，慢慢地倒在地上。麦克一直缩在克利切身后“怎，怎么样？”克利切看着地上的二人没有动静，慢慢说“嗯，没事…………”话音未落，烟雾中忽然响起枪声，子弹倾泻而来。麦克被突如其来的枪声吓了一跳，他听到克利切惨叫一声，看到克利切脑后形成一团血雾，随即重重的倒在地上。麦克急忙把克利切拉回到墙后，“克利切!克利切!”他把克利切翻身，被惊住了。克利切右眼眶侧边有一个洞，右眼已经完全被搅烂，有一部分还掉落在眼眶外，血不停从眼睛里涌出。克利切没有尖叫，只是呻吟着大口喘气，他忍着剧痛，搀扶着麦克站起来“快，快跑!唔啊!”麦克感觉一阵恶心，胃里不断翻涌，但还是搀扶着克利切朝另一边狂奔起来。

不知道方向，不知道时间，两人只顾着跑，克利切最终还是挺不住，直直摔在地上。麦克想要扶起克利切，克利切也挣扎着想要起身，但是无果。枪声依然回响在整个村庄，麦克心里发慌，拖着克利切躲进了一个还算完整的仓库，克利切靠着墙坐下，麦克半跪在他面前“我我，我该做什么。”克利切被搅烂的眼球连着神经，已经掉在了眼眶外，克利切处于半虚脱状态，他晃晃头“你有绷带吗”麦克急忙从自己的口袋拿出绷带“有!”克利切颤颤巍巍从自己的怀里摸出一个只装了一点液体的瓶子“酒精，撒上，包，包住伤口。”麦克愣了一下，但还是照做了。等他抬起头，发现克利切抓住自己裸露的眼球，用力一扯“唔啊啊啊！快!包，包住!”麦克看见这一幕吓坏了，只能赶紧把绷带摁在伤口处，他能感觉到下面的那个空洞。克利切撕心裂肺的吼叫着，但努力克制自己的身子不乱动，麦克手忙脚乱的固定好了绷带，克利切的声音开始变得微弱，他伸出手，拍了一下麦克“麦...跑…………”克利切在麦克眼前昏厥过去。麦克拿着酒精瓶，双手沾满鲜血，他看着倒在地上的克利切，又抬起头看了看门口，清晨的阳光投射进门口，随即又被烟雾掩盖。忽然，麦克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静，他调整了一下呼吸，将克利切移动到木箱子后慢慢放平，自己也端着枪，藏在箱子后面，守着门口“我不会跑的，克利切先生…………”

不知道过了多久，和梦里一样，现在麦克能闻到青草的味道，那味道里混杂着火药味，血味，以及灰尘的粗糙感。有个影子从门口投射进来，有个人正靠着门边的墙。“可能是敌人”麦克把枪架在木箱上，瞄着门口“侵略我们国家的敌人”他把子弹推进枪膛“取走我兄弟性命的敌人”那人探头往里观察，麦克没有犹豫，他扣下扳机，子弹从敌人下颚打进，从脖子穿出。德军中弹后重心不稳，倒在地上捂着飙血的脖子疯狂挣扎。外面传来一阵骚乱声，一颗手雷从门口扔了进来，麦克没有惊一丝恐慌，直接将手雷扔了回去，手雷脱手不到两秒就炸了，麦克这才感觉后怕。又一个德军趁着爆炸冲进来，麦克再次开枪将其放倒，但没来得及拉栓，又有两三个敌人冲进来并找到了掩体。他们轮流朝麦克开枪，并且慢慢推进，麦克被压制的头都不敢抬。麦克取下枪上的刺刀，没有机会了，再带一个走。

忽然从门口传来一阵密集的枪声，听起来像冲锋枪，子弹在狭小的空间内反弹。德军朝门口反击。麦克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有一个敌人翻过木箱压倒了麦克，麦克的刺刀滑了出去。敌人拿着匕首猛地刺向麦克心脏，麦克下意识去挡，一只手抓住了德军手腕，另一只手的手掌被匕首刺穿。“唔啊！”麦克死死盯着德军，德军也死死看着麦克，匕首越来越近，麦克身体开始发软。忽然有人从背后抓住敌人的脸，把他向后扯，是克利切。三人僵持不下，克利切抓住敌人脸的手慢慢前移，手指摸到了敌人的眼眶，再往前一点…………克利切狠狠地把手指摁进了敌人的眼睛，敌人惨叫起来，克利切并没有住手，而是不断用力，不断向深处摁进去，他大吼着“去你的!你个他妈的混蛋!”德军也吼叫着，不知道再说什么。麦克趁机把手从匕首上抽出，刺痛的感觉提醒他还活着，面对这样一个场面，麦克发觉自己居然不害怕，更多的是愤怒，他捡起刺刀，一刀刺进了德军的脖子，并慢慢的横拉“见鬼去吧…………”德国人开始痉挛，匕首从他的手上脱落，麦克和克利切松开了这个人，环顾了四周:另外两个德军已经被打的千疮百孔，门口两个人穿着法军的衣服，其中一个是那位上士“看来我们没来晚”

打扫完战场，他们发现，一个排的人最后只剩他们四个还活着，上士拿着望远镜看着远处重新集结的德军，缓缓说到“他们支援到了，我们的还没到…………他们这一次有装甲车，我们守不住的，找一个人，回撤传达我们失守的消息。”他看着另外三个人，克利切点了点头“有一匹马可以骑，就在后面，一个人骑马传递消息，另外的人来阻击。”剩下的四个人都明白，传递信息的人可以活，留在这里阻击的人，只能死。谁去呢？没人出声。上士想了一下“麦克，你知道马在哪里吗？”“知道，长官”“去牵过来”“是!长官!”

麦克再次见到他，感觉很亲切，他摸摸他的头，牵起他慢慢走，“会是谁呢”他暗暗想着“会是我吗？如果真的是我，这也能算作好运气吗？”麦克牵着马来到集合点，克利切和另外两个人聊着天，他们每个人嘴上都叼了一根烟，上士递给麦克一支，麦克这一次没有拒绝，他叼起了烟，用火柴点燃。这一次，没有那么呛人了。

等抽完了烟，上士说话了“麦克，你刚刚不在的时候我们都同意抽签决定谁当信使，所以说…………”他退下一颗子弹，拿着刀在子弹上刻下了M,F两个字母“谁抽到这颗子弹，谁就是信使，不反悔，你接受吗？麦克?”麦克默默点了点头。“很好”上士拿出另外三颗子弹，捧在手里摇晃打乱后，露出底部让人们来拿。第一个抽的是克利切，他抽出一颗子弹，退到一旁，第二位是上士的朋友，他拿了一颗，退到一边，耸了耸肩。轮到麦克，麦克犹豫了一下，轻轻抽出了一颗子弹，他看了一眼，然后摊开手掌，子弹上面刻着M,F三个人围过来，拍了拍他的肩“恭喜你了，孩子，现在去准备一下，你要走了。”麦克不知道做什么，只是呆呆点了点头然后说到“好的”

克利切看着麦克在远处安抚着马匹，他抽出那颗子弹，那颗子弹上面也刻着MF，上士和他朋友的子弹上也都刻着M,F，这是一个局，为麦克设计的局。克利切抽了口烟“M,F是什么东西?”上士笑到“我老婆”“哦~~艳福不浅啊哈哈哈哈哈”

麦克想要和他们道别，但都被拒绝了。他上马，没有回头，三个人只是看着他远去，没人说再见，也没人愿意说。麦克哭了，他希望这一切都是一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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