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二）理所应当的事

1918年2月6~8日，戴兜帽的男人、“单数先生”、油嘴滑舌的家伙、神。

“那个叫莱利的英国军官很好辨认~，他喜欢比较正式的军服，而且他在打仗的时候没了左手和右眼，所以有个别名叫做单数先生，不过他好像挺受尊敬的，他的演讲能力和意志力也堪称一绝，明天下午似乎在之前的广场上他会露面，我知道的就这么多。”诺顿坐在吧台边给伊莱慢慢悠悠讲完了这些事，一大早诺顿就小酌了一杯烈酒。伊莱了解了信息之后转身离去，这个新来的军官会和那些之前的军官一样，不是惨死在乱刀之下，就是急匆匆的逃离这里--伊莱有这个自信。

熟悉的广场，英国佬看来没长记性，前来听演讲的人已经把广场围了起来，这是最好的掩护。今天的翻译官听起来有点耳熟，声音很有磁力。伊莱挤过人群，来到前排，他一眼就认出了莱利--他的脸上一半仍保持着书生的文静，另一半已然是沧桑的面孔，一条疤痕划过右眼，和文静的左脸形成鲜明的对比。他的右手拿着演讲稿，但是放的很低，伊莱明白，这样是为了更快拔枪。但是，就算是自杀式的袭击，也不能错过这一次机会，以前的每一次袭击都或多或少会有流血牺牲。伊莱的手握住刀把，准备抽出，他的同伴跟着他即将冲开人群。加快脚步，伊莱完全穿过了人群，就在伊莱即将带着队伍冲上去的时候，他看到了--圣洁的长袍，熟悉的面孔，原来今天的翻译员是他，哈斯塔。“我的神父啊……”伊莱止住了脚步，他的同伙也停了下来。哈斯塔忽然停下翻译，说着“啊，各位，请等一下”他伸手向伊莱，伊莱忽然成了焦点，他身边的同伙不得不先稳住形势，待在人群中，伊莱也只能握住哈斯塔的手，走到雕像旁“这位虔诚的信徒叫做伊莱，也是我最喜爱的教子，我觉得这个神圣的时刻你应该离我更近一点!”“是，是的神父。”伊莱看着神父旁的英国军官，莱利扭了一下头问道“可以继续了吗？”“是的。”莱利站在神父身边，听着他的翻译“从此往后!”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们全不必害怕战争和死亡的威胁!”我的神父为什么会做英国人的翻译员!为什么会为英国人说话!“我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和谐!越来越和平!越来越有意义!”伊莱有点发抖，但当台下爆发出掌声，哈斯塔牵起他的手时，伊莱忍住了扑上去用匕首刺穿莱利胸膛的冲动。同伙们已经散去，伊莱只是呆呆地望着哈斯塔，神父的笑容似乎化解了所有的危机和每个人心头的痛楚。

伊莱被哈斯塔带回了教堂，伊莱想要开口解释什么，但哈斯塔打断了他的话“我的孩子，你看，现在大家都很和平了，没有什么争端了，这样才是对我们的家园最好的情况，不是吗？”伊莱也很冷静，他站在哈斯塔身后“不，神父，这片土地已经不纯洁了，他被那些侵略者玷污了。”哈斯塔不再说什么，犹豫了一会儿，他默默从怀里拿出一个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把短截手枪，很精致，只能装一颗子弹“这是英国人送给我的，我们都希望能创造一个，安稳一点的时代…………伊莱，我也明白这样的土地不完整，但是我已然无能为力……保护好自己，我别无他求……“伊莱接过手枪，有一点沉重，他把手枪藏在长袍的另一边，和匕首分开放的。神父把盒子收好，短暂的沉默后，他用一种更轻松的口吻说到“走吧，孩子，我们弥撒了。”

“还有其他的行程吗？你所知道的信息，我全部都要！懂吗？!他们……”“等等等等！亲爱的!我也需要时间才能知道这些消息，明白吗，不要像个泼妇一样在这里歇斯底里好吗？”狭小的空间里，诺顿的声音有回响。伊莱重新坐下，靠在椅子上，诺顿整理了一下衣服，说道“那你准备给我什么东西呢？上一次的情报你还没有交报酬。”诺顿双手撑着桌子，拖住下巴，眼睛直勾勾看着伊莱。“亲爱的，我这里不是慈善机构，你最好拿出点诚意。”伊莱撑着桌子起身，想要拿出手枪，但停住了，“那是神父给我的……“我会付清的，但是下一次的情报你必须给我，有了情报我才有机会给你报酬。”诺顿抿了抿嘴“好吧，看在你是老顾客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伊莱没等诺顿说完就推门离开了。

过后一段的日子很祥和----最起码表面看上去如此。伊莱精神不是很好，连续几天都没睡好，他想现在就把那个英国人碎尸万段，然后夺回这片圣洁的土地，夺回他的神父。“有人找你，伊莱”修女轻轻碰了一下正在祷告的伊莱，“就在教堂门口，他看起来不太愿意进来。”伊莱看向门口，诺顿叼了一根烟，穿了一身虽然昂贵但是不经打理的衣服。“谢谢”伊莱向修女道谢之后来到门口，伊莱看着诺顿玩世不恭的样子“你这样来找我会让人有闲言的。”诺顿朝伊莱吐了口烟“亲爱的，你的脸色看起来像不太好。”伊莱皱起眉头，把兜帽拉低了一点，期待用阴影盖住自己糟糕的脸色“快说，什么事。”诺顿四下观望了一下“那个军官，私底下和一个人有一些交易，比较密切，而且今晚他们要见面。”莱利一听来了精神“那个人是谁？”诺顿停顿了一下“伊莱，听着，我说了你也可能不会相信，但至少请你冷静一点，那个人就是哈斯塔，你的神父。”伊莱先是迟疑，然后是生气，就在快要爆发之际他最后长舒一口气，冷静下来“所以，见面的地点?”“就在你身后，伟大，神圣的教堂里”伊莱上前一步抓住诺顿衣领“你在这胡说什么!”诺顿依然不慌不忙地说着“在，深夜，今晚的教堂不会锁门，而且今晚的守门人是你的神父，那个英国军官会直接走进教堂，然后就是他们的交易了。”诺顿推开揪着他衣领的伊莱，“这是你欠我的，我会找你来收账的”伊莱还有一点没回过神“还有，说真的，你的气色太难看了，自己想办法搞好看一点，你看起来像一个~~”诺顿拖长尾音“将死之人”，说完便转身离去，留下伊莱在教堂台阶上发愣。

猫头鹰的叫声更让夜晚的教堂显得孤寂，伊莱藏身于教堂外的阴影中，一辆军用的吉普车缓缓驶来，夜幕笼罩，灯下盲，伊莱看不清那人的脸，但是一边袖子随着他的移动晃来晃去，空荡荡的，说明这个人是个独臂，和信息上说的一样，应该是莱利。莱利大跨步走进教堂，也和信息上说的一样，教堂大门没有锁。之后伊莱慢慢摸索着进入，他看到里屋有灯光从门缝透出，莱利坐在其中一张长椅上等待着。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伊莱抽出匕首快速靠近，而就在离坐在长椅上的人只有两三个身位的时候，长椅上的人忽然起身然后慢慢转过来，而伊莱身后传来了陌生的声音“嘿，伊莱.克拉克?”刹那间，伊莱手足无措，他清正前方的人是诺顿，而当他回过头去看身后时，枪托狠狠砸在了他的脑袋上，伊莱踉跄了一下，刀从手中滑落。诺顿扶住了他，但是伊莱感觉自己的腹部也传来痛感--诺顿用刀子捅了他。伊莱抓着诺顿的衣服，缓缓倒在地上。

伊莱的视野有点模糊，他看到火光慢慢亮起，诺顿把蜡烛靠近伊莱的脸端详着，身旁的男人开口了“是他吗？”诺顿将烛台放在一边“是的，绝对错不了。”“动手吧”诺顿握住插在伊莱肚子上的刀，另一只手捂住伊莱的嘴，然后将刀缓缓拔出，“嘘，没事的，亲爱的，只会有一点疼”伊莱只能发出呜咽，他的视野开始朦胧，他隐约看见里屋的门打开，又合上，然后里屋失去了最后一点光亮。刀从伊莱的肚子里拔出，又慢慢地移动到他的脖子上。伊莱看着诺顿“为……为什么”“啊，因为这也是交易的一部分，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不知道这一点吗，伊莱先生，现在这里是英国人说了算，他们给的好处可比你这样的蝼蚁给的多。”眼泪从伊莱眼角滑落，顺着脸颊流下，刀尖的冰冷混杂着温热的血抵住了伊莱脖子。

“咚”沉闷的撞击声，一个银制的烛台飞过，砸在了诺顿脑袋上，诺顿倒地之后急忙起身，哈斯塔神父面对着二人，他用富有磁性的声音说到“交易没有这一部分……”诺顿捂着流血的地方“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只有伊莱吗？！为什么会……”话音未落，莱利就开枪打穿了诺顿的脑袋，枪声在空挡的教堂里回响。莱利开口了，说了一口很流利的意大利语，伊莱这才反明白，莱利在演讲时，需要一个翻译官，只是因为他知道哈斯塔在，伊莱就不好动手，一开始伊莱就被算计了，不知道诺顿到底出卖了多少情报。“神父，我们需要你的号召力和宣传力，而我们作为交换给你一个安定的，没有动荡的社会。所以我们下了局，让这个出卖一切的家伙上西天”说着踢了一下诺顿的尸体，哈斯塔点点头，莱利接着说“这种反抗军的头目也没有办……”哈斯塔再次用低沉的声音反抗到“我说过，我们的交易，没有这一部分……”伊莱受了伤，看着僵持的二人气氛越发紧张，他慢慢从长袍里抽出那把短截手枪。伊莱叹了口气，对着哈斯塔说“你让我别无选择。”莱利将手枪对准倒在地上的伊莱，伊莱却先开一枪，子弹擦着莱利的脸颊飞过，导致莱利也打偏了，子弹击中教堂的窗户，撕开一个小口子。哈斯塔扑了上去，尝试从莱利手中夺枪“快跑，孩子!”伊莱站起身，想要去帮神父，但是哈斯塔再次吼道“我让你走!永远别再回来!”伊莱跌跌撞撞地撞开玻璃，窗外是交错复杂的小道，已经有很多的房屋因为这样的骚动亮起了灯，他甚至听到军车赶来的声音。没有办法，跑，只能这样。身后的教堂里又传来一声枪响，伊莱咬了咬牙，消失在黑暗中。

天亮了，很多居民好奇发生了什么，但是没有任何消息透露出来。在完全封锁信息的第二天政府军对外宣称抓到了地下反抗军的头目，----头颅上缺了一块的诺顿，他被吊在广场示众。行动出现了一些失误，所以在教堂发生了一些不必要的冲突，哈斯塔神父的左腿不慎受伤，现在在医院静养…………广场上挤满了人，他们都想看看这个反抗军头目的面貌，人们对于这种血腥且充满“正义”的杀戮行为总是充满兴趣。

哈斯塔躺在最好的医院的最好的病房里，他也属于德高望重的人，莱利在打伤他之后又和他做了一笔“交易”，不得已的交易。“哈斯塔神父，我来检查一下你的伤。”哈斯塔放下手中的书，让医生抬起他的腿“那个女护士呢？”哈斯塔说道。“今天由我来检查”男人低着头，哈斯塔深吸一口气“我有时候带我最喜欢的教子去过另一个小镇布道。”男人没有说话，只是愣了一下，哈斯塔接着说“你为什么不去那里看看，那里应该缺一个好医生?”男人依旧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掏出了那把只能装一颗子弹的短截手枪放在床头。“谢谢你，神父”

下午，莱利和哈斯塔坐着轮椅的哈斯塔来到墓地，他们停留在一个新坟前，莱利看着墓碑“这个结局是你想要的嘛，现在这个安稳的情况。”哈斯塔慢慢把花放在墓碑前“我别无选择”

在落日的余晖下，两个人的背影拖得很长，一个像伫立的雄鹰，一个像敏捷的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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