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遭受刑（一）

渐渐地，我发现X不像众人口中传出的那样恶毒，他的确是个孤独的人。与C19的气氛极不相符的是，他对孩子十分友好，对手下要求严格同时十分自律。更“离谱”的是，他反对反复用野蛮的刑罚惩处叛徒和间谍……也难怪最高层时常对他持有怀疑。

然而，他的心理战术尤其厉害，间谍最害怕的便是与他同处一室“聊天”，过不了一段时间便会从屋里传来一声声绝望的惨叫……

X对医学和人体的构造方面的知识展现出超乎常人的了解。他在开枪审讯人时，可准确地将子弹打在人体戳中痛点却不致命的地方。同时，在他屋里的书橱里，尽管有数据，心理，情报等多种类型的书，但有关医学的却寥寥无几，因此我推测，他已经对医学方面的知识研究得相当透彻。我甚至怀疑，当他以平常身份隐匿在人群中，身份是否就是一名医生……

再加上他那套不符合组织规则的行事准则，最高层的掌管者对他又敬又怕，因此没少设局考验他是否忠心。

一日，上级发出信息声称组织实验室里研发出的一种重要药物于今天上午遭间谍窃取，要求X对嫌疑人进行严查。

大厅里，X背过身对着众人，摆弄着手枪问，“上午谁去过实验室，在调监控前自己站出来。”

我第一个战战兢兢地站出来了，接着，一个，两个人慢吞吞地站出。

“我让你去的吧？” X阴着脸向我确认，我颤抖着点头。X靠近我嘴角露出不怀好意地微笑，“你接近那些药了？” “不，我只远远看了一会儿。” 我接近颤抖地否认。

一名部下来上报新情况，“剩下的药上，有秋郁的指纹。” 药被找出来前，我们只能面临监禁的处理结果。

X利用测谎仪，盘腿坐下看着我，“我很不明白，偷窃犯或许作为一个资深间谍被警方派入组织，怎么会傻到把指纹留在现场，因此你的确是清白的。但这也可能是你利用我多疑的性格故意为之，仍不能免除你的嫌疑。”

我只看着他说了一句，“不是我干的。” 毕竟，的确不是我干的。测谎仪无反应。X一把扔下它，“反正这玩意儿我从不相信。” 他一手威胁地握住我的脖子，“老实告诉我，是不是你偷的？” 没有反应。我被拉到一缸水旁按住头部，呛了好几口水。他只得命令手下把我带进牢房。

我不想服从他，一边走一边胡乱挣扎起来，同时含泪看向X，希望他能“回心意转”，我不希望因为这件事增加暴露自己身份的风险。但我还是被手下猛地打了一巴掌，骂了一句又推搡着走了。

没人知道，当我们走过拐角时，X扭头皱着眉瞥了我们一眼。

其他两人没能这么幸运，然而均没能套出什么真正有用的话来。只是可疑的是，与冷静的我和时野相比，年纪较大的老成员成睦满脸惊慌，并哆哆嗦嗦声称大约九点多时发现有人影鬼鬼祟祟走过。

夜晚，我望着窗外的斑驳树影，十分痛苦。不是我偷的，便说明另外两人中还有我们的人，但他为什么要嫁祸到一个孩子头上？

或许，利益当头之下，也顾不得什么道义了吧。但再这样拖下去，我们三人都会被杀掉……

我忽然消极地想，“间谍就需要这样狡黠的人，而不是像我这样……” 为了顺着他的谎言，帮助他隐瞒下去，我忽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一早，我对走过的爪牙说道，“放我出去，我认罪，药是我偷的，不过你永远也别想知道我藏在了哪儿。” 爪牙一听，十分兴奋，到时候或许可以添油加醋一番，以示自己立了大功。

他们自作主张把 “犯人” 押到了临时调查员平良手中。把我带去了牢房。其余二人顺理成章地被放出，当他们听说我是主动认罪时都大吃一惊。我心存侥幸，自己只有15岁啊，你们又能拿我怎么办呢？

然而我错了。牢房里，我没有想到，接下来发生的将是自己一生的噩梦与不可弥补的创伤……

平良故意带我去刑室“转”了一圈。“尽管我们要用高科技创新用刑的方式，但老祖宗留下的精华还是不能丢下。” 他忽然癫狂地大笑起来，“就算你不承认，我也会好好收拾你这个故意潜伏在X大人身边的卧底……我一定要让你知道我们的厉害，哈哈哈！”

敌人将皮带狠狠抽在我身上，每抽一下便有血溅出。平良在一旁满意地看着，似乎找到发泄的机会…他点起一根烟，把烟头摁在我的伤口上，一边享受起我痛苦的眼神。

他命令下人，“给我狠狠地打，把她的腿打残废，看她说不说药的下落！” 我真得很傻，但又很高兴，因为自己人现在应该已带着芯片逃之夭夭了吧！总是在牺牲自己来成就别人，早晚有一天会吃亏。有人这样对我说过。是谁呢？想不清了。意识又渐渐模糊，头脑中显现出一个个不清晰的身影。

广绥听到喊叫声颤巍巍地走过，他用拐杖狠狠敲击着铁栏杆，用尽力气喊到，“赶快停下，没有X的命令，你们没有资格擅自对孩子下手。”

平良冷笑着说，“老人家，这可是她亲口承认的。” 老人气愤地说要通知X，却被平良一把挂掉电话摔在地上。“老家伙，别以为你有多了不起，我现在就可以弄死你……” 老人晕了过去，平良把他丢在外面便又进入牢房紧闭上门。

另一边X刚刚办完事回来听到了辱骂和惨叫的声音，他看到了晕倒的老师，老师勉强睁开眼指了指紧闭的大门。X迅速用钥匙打开门，看到了他最不愿意见到的一幕。平良只顾自顾自地打骂，却不知X已冲上前抱起了奄奄一息的我。

“嘶”，一皮带下去，划烂了他的外套，留下了一道血印。牢房里突然安静了。“大大大人……” 平良吓得站都站不住，歪倒在墙边。X命身边人看好他们，带我去了医务室。

模模糊糊地周围好多人，我活过来了吗？检测表明，我的身体大量失血，需要立刻输血。X表明用他的血，主治医师犹豫，“可是……” “不用啰嗦了。” X阴着脸看向他。“好，请来这边做检查。”

这时，门被粗鲁得撞开，是正清。只是，他显得十分不对劲。“不可以！” 看到自己赶上了，他舒了口气，但面对众人疑惑的眼光，他支支吾吾地说，“不行，不，大人，我是想说……请用我的血吧，上次的事…我还没有向她道歉。”

他推开X，低头接受医生的血液检查。“正清？” X依然一脸疑惑。这真的是他阻止自己给秋郁输血的真正理由吗？

感谢医生及时的抢救和正清的血液，我捡回了一条命……不过要以一段时间不能走路以及身上永久丑陋的疤痕为代价。案件及时得到了处理，人们不知道放肆越权的人怎么样了，不过最终再也没有在组织中见到他们。

表面上看又恢复了平静。

几天之后，我终于从病床上醒来。眼睛受了重伤被纱布一圈圈缠绕起来，什么也看不见。

意识还很模糊，周围弥漫着淡淡的医用酒精的气味，出乎预料的熟悉，有之前家里诊所的味道……

“你醒了？” 一个年轻女子高兴的声音传来，是真海。“这里是？” “你受了很重的伤，被送到组织的病房…感觉怎么样了，要不要喝点水？” 她笑了，“我得快点通知X大人，他一定很担心你。” 话音刚落，X便推门进入。真海像是很害怕一样，点头示意后便离开了。

“别被她的表面迷惑了，她可是个难缠的桀骜不驯的姑娘。” X毫不客气地评价。

他抓住我的手想要询问情况。“不要，走开！” 却被我尖叫挣扎着甩开，因为我脑中不由自主再现出平良折磨自己的画面。

X显然被吓了一跳，我也吓了一跳，意识到不对劲后，只能死死捂住自己的耳朵，小声道歉，“不要……请不要，抱歉，X老师。” 我面无表情，把头扭过去，一副不愿意谈话的样子。

X似乎十分理解，不再勉强我，自己也在靠床的椅子上坐下来，双手抱胸，倚着墙抬头看起天花板……屋里有些热，他把风衣脱掉挂在椅背上。

“X老师？” 过了好一会儿，我试探性地问道。他回应了。

“可以帮忙拉我坐一下吗？” 我问道，“刚才对不起，我心情不太好。”

“我知道…怎么样了？” 我却低下声来，犹豫再三后说，“您不能救我，我是公安派来的卧底，药是我偷的…” X忽得笑起来，“案子已经破了，是成睦偷的药。你的指纹的确是他特意提取留下的，黑影一说更是无稽之谈……” 看似简单的结果后却蕴含着无限深意。

“先不说这个了，我其实刚从广绥那边过来，他还为此吃了一棍子…听说是你主动认罪我还真吃了一惊，能不能告诉老师你为什么坚持那样做？” 我不再掩饰，说出了真心话，也是作为一个间谍不自信的心声。

“其实，如果我们三人谁都不认罪，就算您不这样做，按照C19决策的传统，我们三个都不会活下来。但如果有一人认罪，事情就会出现转机。

我年龄小，总是不中用、做错事，不值得活下来。如果死了我一个人，能够保全另一个忠心组织成员的性命，剩下的间谍也会因为失去一个孩子而侥幸活下来而提心吊胆，从而更容易露出马脚。”

X抓住我的手，一席话似乎让他想到了什么，以至于他不可思议地望着我，想拼命证实这个观点。

我的伤口如撕裂一般的疼痛，X抱起了我，说道，“别害怕……我会陪着你。” 我伸出手来开玩笑似的去摸他的脸，“我的眼睛真的会坏掉吗？”

他抓住我的手，“开什么玩笑？你的眼睛状况非常好，不要担心。” 实际上，医生告诉他情况不太乐观。

X怀念似的环顾了这间房，开口道，“其实在改造成病房之前这里曾是一对前组织成员夫妻的工作室。不过可惜两人都是公安派来的间谍,发现后被组织秘密处死了……

听说他们死前曾试图跳入环水森林的湖中，但是还没有跳便中了子弹，最后两人拥抱着沉入了水底。组织出于一些原因没有处理尸体，最后两人被人发现后被新闻报道出来……不过这都是听别人说来的，都是我来组织之前的老事了。他们作为老一辈间谍实在演绎得很成功，借着一个搜查一个做实验的幌子盗走了许多情报，最后为掩护新一代的后生暴露了身份。之后那后生也没了踪迹。”

我越听越激动，“他们叫什么名字？” “好像叫秀川和珍惠，这儿还有他们生前的一张照片。” 啊，是我父母的名字！我紧闭双眼，也高兴自己最终做了和父母一样的选择，只是老天更顾及我，让我活了下来。

X突然靠近我的耳朵，低声说了句让我难忘异常的话，“秋郁，记住，就算你真的是卧底，也不要故意暴露自己去成全别人……你永远不会清楚别人心里究竟打的什么技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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