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总有人把鱼目作珍珠

岑溪姣好的面容带着淡淡的苦涩，再笨都能看出来那并不是段很甜蜜的回忆。

耳麦里传来工作人员示意可以正常走流程的声音，主持人赶紧转换了语气：“青春就是充满遗憾，也祝你和他在未来的日子里前程似锦，心想事成。”

岑溪礼貌得道了谢后下台。

话剧社的人都在等在侧台，一看见岑溪下来，宋俞率先伸出手去扶她下台阶。

岑溪方才沉浸在舞台里，并不觉得紧张，可现在下了台，小心脏怦怦乱跳，血液涌上头，耳廓发烫。

宋俞扶她的时候，因为戏服有些长，岑溪踩到裙摆，忍不住踉跄了下。

要看要摔倒，宋俞攥紧她的胳膊才让她保持平衡。

岑溪轻声道了句谢，似乎有些惊魂未定，巴掌大的脸上黑白分明的杏眼闪闪发亮。

宋俞看着她，淡淡嗯了声，然后送开手。

岑溪被社团的人簇拥着带到后台卸妆，女生们叽叽喳喳得讨论刚才在台上有多紧张，男生也在说这么长时间的努力排练终于有了回报。

导演和社长早就在会所定好了包间给所有人庆祝，所有人都在说不醉不归，岑溪静静听着打闹的声音，直到听见有人问，要不要带弦乐团的人一起去？

岑溪听出来弦外之音——要不要带周濯去？

周濯临时被拉来救场，还能在短短两三天内背下来谱子，拉得又如此熟练，导演肯定会请他吃饭。

果不其然，有女生问完之后，导演说：“那当然带，包间都是定的最大的，随便你们怎么玩！”

“导演万岁！”

……

岑溪卸了妆，跟在人群之后。

天渐渐不怎么冷了，只是刚才从温暖人多的室内走到外面，春末的风还带着两分微凉，她忍不住打了个颤。

而和她一起的女生已经穿起了短裙长靴，卸了厚重的舞台妆后，又重新补了妆容，一群女孩子漂亮得像在发光。

岑溪缩着脖子低着头跟在后面，穿着黑色的外套，十分不起眼。

弦乐团的人稍微晚出来会儿，因为要将乐器存放在仓库，追上来的时候，话剧社的人已经陆续打完车走了。

就剩下岑溪一个落单的双手插兜低头站在路边踢石子，背影似乎有些孤单落寞。

周濯都没意识到自己加快了脚步，从队尾赶到了人群之前，却在看见不远处走过来个和她一起演出的男生，手里握着烤红薯和热的奶茶递给岑溪后顿了脚步。

岑溪开始摆手推辞，后来拗不过，掰了一半红薯，就着奶茶吃起来。

两个人也不知道在说什么，岑溪忍不住瞪大眼睛笑着点头，白皙的脸颊慢慢浮起淡淡粉红。

说起来有些好笑，他这个第一任男主角，看着第二任男主角和他演绎过的话剧里的女主聊天。

看着都有点言情小说里的狗血味儿了。

岑溪背对着周濯，啃烤红薯的时候发现宋俞目光盯着她身后，顺着视线回头，发现是弦乐团的人来了。

他们穿西装的时候气质卓然，哪怕是现在穿了常服，再普通的衬衫外套都像在走秀的模特，要是余杨在，肯定会仰天长啸，华清是不是看脸招的人？

岑溪的目光不受控制得落在人群的最中央被众星捧月的周濯身上，他的打扮十分惹眼，黑色的军靴，破洞裤，白色的短袖和黑色飞机皮夹克，黑色棒球帽下的脸玩世不恭，又带着点生人勿近的冰冷。

一大群人走到岑溪面前，打趣问她怎么还不走，是想等我们濯哥还是和小哥哥过过二人世界。

人多的时候岑溪下意识还是自卑害怕的，眼神飞快得从周濯身上略过漠声道：“导演怕你们不知道地方在哪儿，让我给你们带路。”

“这年头又不是没手机，开定位不就行了。”

周濯没说话，眼神落在她的头顶，这是个顶顶拙劣的谎言，可他没戳穿，催促其他人赶紧上车，和岑溪跟宋俞坐了一辆车。

岑溪因为晕车，坐在了副驾驶，偶尔从后视镜里瞄两眼后排两个人，都是互相冷脸看窗外迅速倒退的风景。

一路上三个人都没说话，只有司机师傅问：“姑娘去哪儿玩啊……同学聚会？那整挺好……华清的啊，不得了不得了，都是高材生……真希望我家闺女今年高考也能考上，要是能上华清，我家祖坟真是冒青烟了……你说说她，每天净想着减肥，才多大胖就每天嚷着什么没人喜欢，这年头女孩儿多吃香啊，胖点儿好，胖点儿压得住福……”

这个师傅看不大懂气氛，得亏他看不懂气氛，岑溪也不至于被车厢里压抑的气氛憋死。

听到师傅说起来女孩儿胖，她忍不住道：“太胖了也不太好的，比如健康，比如被嫌弃……。”

比如会被人欺负，会被人瞧不起，会过于自卑……

师傅满不在乎：“那这样，还和人家在一起时什么？世上又不是男人死绝了？我爱老婆，她天天打我骂我我都喜欢，嘿嘿。”

岑溪被他逗笑，师傅又把话头转到岑溪身上：“我看丫头你就是太瘦了，胖点儿好，胖点儿喜庆，过年老人都得包多点儿红包。”

岑溪忍不住道：“我以前很胖，也没见家里人多给点红包。”

司机拐了个弯儿，问后座的两个小伙子：“你们说，这姑娘是不是太瘦了，要是胖点儿肯定好看！”

宋俞没说话，岑溪想，他哪里能想象她的胖是有多胖，顶多像大部分男生一样认为再多点的肉都在该在的位置。

至于周濯，岑溪没指望他会说什么。

毕竟他是真正见过从前的自己，有些话各自心知肚明就好。

可周濯却突然出声：“胖点儿，确实好点。”

岑溪有些惊讶，却下意识觉得他不过是又在对她勾勾手指。

她没回头，只是佯装无聊刷手机。

可周濯依旧在说话：“何必被迫接受别人的审视，总有人把珍珠当鱼目。”

岑溪握着手机的指尖在发抖，难得在曾经现在都喜欢的人面前抬起头，勇敢得直视他。

周濯没有躲闪，沉静得目光坚定柔和。

恍惚有一只温暖的大手抚慰她看似什么都不在乎，其实因为高中变得敏感自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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