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娇弱的胃

第一次，杰克在胡思乱想中睡去，但又习惯地在半夜某时醒来。

你要知道，独自一人在这个世道活着，晚上不怎么安全。

当时他年纪尚小，刚离开家。半夜睡得好好得，却被一阵窸窣的声音吵醒，原来是一位小偷先生到访。

“嘿，老兄，你在干什么？”

他揉着眼睛，还以为在梦里，就迷迷糊糊地问他。

“当然是想借你点钱花，不过我翻了半天，连你的皮夹子都没有找到……”那男人也不慌张。

“嘿，兄弟，你觉得住在这种地方的人会有皮夹子这种东西嘛？”

他逐渐清醒过来。

“要是你别的兄弟来造访我，都要甩个我点钱，说不定还会骂一句

‘你这个穷得没一个钱的小乞丐’”。

“很抱歉，我还是新手，业务不太熟练……”小偷先生很真诚。

小偷先生又翻了一会儿，确实没有翻到什么，“打扰了,兄弟”。

可能也发现了他并不是个值得偷的人，最后离开时还和他打了个招呼。

早上醒来时，看着乱七八糟被人翻过的东西，他不经后怕，没睡醒的自己还真是胆大。

昨天如果不是一个新手小偷，那是一个愚蠢的强盗呢？

现在他怕是已经在天堂了。

“妈妈……我不想，我不想喝”。

  床上的那位小姐，传来呓语。像是泡在蜜水里撒娇声，娇弱惹人怜惜。

这位小姐一定有个很爱她的母亲，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在睡梦中亲切得呼唤她了，

他摸黑倒了一杯水，还没入口，再次听到了那位小姐的声音。

原以为是梦话，他却听出来不同寻常，类似抽泣的痛吟。“唔，可是，妈妈，好疼……”

他放下杯子，打开灯，然后眉头紧锁。

这位小姐并没有嗓音里那么甜蜜，她的状态并不太好。

她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碎发被冷汗打湿，手也冰凉冰凉的。

“嘿，小姐，醒醒”他轻轻的唤她，“醒醒，女孩……”“萝丝，醒醒……”

萝丝正陷在童年最讨厌的事情里，自己好像虽然浑身疼的要命，却死活不想吃药。

然后就听到别人唤她的名字，温柔中带着急迫，不容拒绝。

她终于离开了轻声哄她吃药的妈妈，睁开沉重的眼皮，眼前是眉头重锁的“蓝眼睛”。

她颇有些无措，声音也平添了几分娇弱“怎么了，道森先生……”是她做错什么了嘛？

“嘿，女孩，你哪里不舒服，我听到你喊痛。”

杰克无言，这位小姐好像不太清楚她的状况。

她此刻的状态很差……她简直脸色苍白得能吓死人。

她皱眉感受了一下，才颇有些犹豫的说“我好像的肚子不太舒服，是我吃多东西的原因吗？”

  她不知道具体是哪里。她的手不确定的隔着睡衣摸了摸肚子。

哦，该死的，他想到了那盘干面包。

“抱歉”，他道了个歉，好像并不怎么诚恳，然后将手放上她的肚子，寻找什么。

“这里吗？”他像个经验老道的医生，摸着她的肚子。

“好像不是……”疼麻木了，但好像不是。

“是这里吗？”他朝下，滑到腹部，皱眉地问她。

“也不是，好像更靠上一点。”她咬咬唇答复杰克医生。

他知道是哪里了，这哪是肚子疼，这是胃疼，这位没有常识的小姐。

“抱歉，是这里吗？”

他对于触碰女士礼貌道歉，但手下没半分退让，朝上轻轻的抚去。

“嘶，是这里，好痛。”被他轻轻一按，好像触发痛感了一样。

他把桌子旁边温烫的水递给她，麻利地穿衣服……“喝点热水，我去找医生。”

萝丝抬头看了一眼窗户，漆黑一片，想必还是半夜，又看了一眼衣衫不整的彼此。

“别，”拉住了他匆忙穿衣的手，对他摇摇头。

“今天麻烦道森先生太多了，太晚了，还请不要再麻烦别人，我…还好，真的”。

她知道自己现在状态并不太好，现在正值深夜，找不找到医生还不一定，但她并不想太过麻烦他大半夜的出去。

“我的老天，小姐，你知道你脸色白得像纸一样吗？出去可以吓死个人了”杰克有点生气，说话并不太客气。

“那还请您不要让我吓到另一个人了，拜托。”她就用那苍白的脸就这样看着他，很坚持。

……他皱眉得看着她，有些无奈，他也没有办法，这位小姐很固执。

他也有些气闷，当然更是因为自己害她吃了干面包，瞧，她说话声音都好像进气不多出气少的样子。

他叹了一口气，放下衣服，朝她走了过来，最后坐在床边，抚上刚才寻找的位置。

“是这里对吧？”

事急从权，他为他无礼的行为道歉。这位小姐不像是还有力气按揉。

“呃，是这里”。她呆愣愣的看着他的动作。

真的是一位不会照顾自己的大小姐，他又想起了她刚才把胃当成肚子的行为。

他又想到了那个该死的干面包，他第二次骂那个面包。

“抱歉，一开始会有点痛……”

  再次道歉后，他将她抱在怀里，将手附上去，用这辈子轻柔的的力度，揉着她娇弱的胃。

“嗯”她闷哼一声，因为疼痛缩成一团，微微颤动。

他不用想都知道，现在那双有魔力的眸子一定满是揉碎了的泪花。

她真的好小，一整个人缩在他怀里，像一只小泰迪熊玩偶。

“叫我杰克”他轻声说道，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

“嗯？”沉浸在她的疼痛里，他好像说了什么。

“小姐，请叫我杰克，不要叫我道森”他继续放轻力道，怕一不小心把她给揉碎了。

“嗯，杰克，真的谢谢你，真的很抱歉，这么晚了还要麻烦你。”

她仰头看他，他又再次看到了那装满脆弱的眸子，也像装满了碎星。

她脸色看上去好了不少，不知是因为羞涩还是……姑且算是他的方法确实有用。

“在这个世界上，谁又不需要别人的帮助呢？我还要感谢你的慷慨比如原谅我的面包，原谅我的……无礼。”

  “如果真的想感谢我，就喊我的名字吧”杰克笑笑说。

“好的，杰克。”她唤他的名字。

这么寻常的名字，简短的词汇，却好像比其他的话语打了几个弯，他心头颤动了一下。

萝丝突然想起了刚才少年重重扣起的眉心。

“刚才你是不是生气了，因为我不想去找医生？”

  她很敏感，尤其是在感知别人的情绪方面。

“嗯，不算吧，但你这种不爱惜自己身体的行为，我确实不赞同。”

他摇摇头，不自觉的调整表情，然后继续说道。

“生病了，不就是要麻烦医生嘛？”

如果是急性病，他们两个还能在这里说话嘛？

他低头看向她，蓝色的眸子里透露着出不赞同。

“嗯，那就谢谢杰克医生了，你的治疗好像确实有效果。”

仰头朝他一笑，萝丝巧妙回避了他的问询，她不想看到医生。

“哼……”还有心思耍嘴皮，看来确实有效果，但他手下的动作却没有放缓。

萝丝想了想，嗯，她扭头，探向他，一个吻落在了他的唇角

“真的谢谢你，还有。”

“什么……”

因为这个突袭的吻，杰克有些怔愣，但还是顺着她的话问。

萝丝笑笑，“嗯，没什么，早就想这么做了”

他这是被调戏了吗？她好像总是有意无意的撩拨她，他也很享受就是了。

早就想这么做了，他在心里默念这句话，咀嚼每个字。

 他突然想起了之前的那个仿佛出现在小说里的夜晚，想起了那个呼吸相互交缠的吻。

他沉默了一会儿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嗯，我也很喜欢。”

两个人相顾无言，又陷入了沉默，显然，这个沉默和以前明显不同，异常地暧昧黏腻。

萝丝清清嗓子，“介意给我讲讲你的经历吗？”

“比如学画或者幼时什么的故事？”她突然想了解他，想知道这个人有个的过去。

他挑挑眉，他知道她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所以他很乐意给她说话听，然后把他的过去娓娓道来。

“我幼时生活在威斯康辛州，美国的北部，你去过美国嘛？”

“没有，我很乐意听你说说那里……”萝丝摇摇头。

他对女孩的诚实感到很满意，“那里夏季炎热，冬季严寒，有许多的湖泊。”

“是美国的五大湖区？密歇根湖，苏必利尔湖……”

父亲有本美州概况的书，她对那五大湖区印象深刻，一直想去看看。

“对，幼时爸爸会带我去钓鱼，真的很有意思。”

说到快乐的事，他的声音都仿佛变成了甜蜜的音调，萝丝能感受到他胸腔微微的颤动。

他的父亲母亲一定很爱他，毕竟他就像是一个用爱浇筑出来的人儿，甜蜜可爱的不得了。

“为什么不说话？”杰克低头看向沉思的少女，有些疑惑。

“嗯，我想杰克的爸爸妈妈一定很爱很爱杰克……”

她不自觉的把正在想的话说出口，并且为此感到抱歉。

想必他们已经离开了，不然这么年轻的孩子怎么会独自一人在异国呢？

“为什么这么说？”杰克低头看着她那双银灰色的眸子，有些好奇。

“因为……爱你，会让人感到幸福？”

 女孩一脸正经，又有些不确定自己的话是否准确，也不知道自己说得多么动听，只是想说……就说了。

杰克笑了，他看着怀里的少女，这可真是有压力的赞美，但他为此感到愉快。

“嗯，他们很爱我，可惜在我十五岁时就离开了我，再没有什么亲人，然后我开始四处流浪……”

他很自然的把悲伤说给她听，仿佛是那是一首歌。

“嗯……后来你都去了哪些地方？”他没有为此悲伤，她也不想徒留伤感，便默默转移话题。

“我去了加州，曾在渔船上工作，那边的大海宽阔广漠，还曾在洛杉矶的码头上给人画像，那边的便宜啤酒可以喝到吐………”

“啤酒味道怎么样？”她盯着他，眼里闪过了新奇，闪闪发光。

“味道很不错，你以后可以尝尝！”杰克很照顾听众的好奇心。

一轮弯月微弱却不黯淡的光芒慈悲的照着大地，今晚的夜色格外地温柔。

他的怀抱很暖和，手掌地温度灼人却能平息疼痛和不安，声音轻和简直就像提供了哄睡服务。

慢慢在这低沉柔和的声音中再次进入梦乡，只是这次没有了妈妈，她好像看到了他回忆里的渔船，码头……

“后来我去过巴黎……最后辗转来到这里。”

他停下手里的动作，低头看向怀里再次陷入梦乡的少女。

“晚安，好梦。”在她的头上落下一个轻的不能再轻的吻，好像从来没有过一样。

放下怀里的人儿，再从少女的环抱里解救出自己的胳膊，给她盖好被子后，杰克回到自己早已冷掉的地板。

然后懊恼，做人不能太君子，这又冷又硬的地板，真的是……不如刚才的女儿香

他也没有意识到，离开了热源的少女不安稳翻了几个身，最后沉沉的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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